卦象之外，自有天地
友人递来一张泛黄的卦签，"坎为水，利西南，不利东北"，术士批注曰此生难有大财。薄纸轻飘飘的，却在掌心压出沉甸甸的重量，仿佛命运的判词已定。可转念想来，人生这场大戏，若只用铜钱丈量，岂非辜负了天地设下的万千种可能？
江南茶商周氏世代贩茶，祖辈卦象皆显"金匮丰盈"，却在太平天国战火中散尽家财。其曾孙周信芳偏不信命，揣着两篓龙井独闯上海滩，在茶香与硝烟交织的岁月里，硬是将"周顺记"三字刻进十里洋场。卦象中的"财"字，终究困不住敢把新火试新茶的人。
京都银座巷深处，八旬老匠人守着祖传錾金铺。鎏金错银的器物在玻璃柜里泛着温润的光，老人总说："够买米粮，余钱沽酒，便是好光景。"他的账簿里没有暴富的狂喜，却记满了客人取回传家宝时的泪眼。这般细水长流的营生，何尝不是卦签之外的活法？
敦煌藏经洞里的《推背图》预言千年兴衰，却算不准王道士守护经卷的执念；澳门赌场里的占星师能断牌局输赢，却测不出何鸿燊在废墟上重建赌城的胆识。所谓天命，不过是庸人的枷锁，勇者的注脚。当温州小贩挑着纽扣走遍欧洲，当义乌商人把吸管卖到世界杯赛场，卦签上的墨迹早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。
暮色四合时再看那张卦签，坎卦既主险阻，亦象智慧。东北艮位固然象征财富，西南坤位却暗藏厚德载物的玄机。术士或许精通易理，却不知《周易》本有"穷则变，变则通"的深意。真正的财运，不在卦象明示的方位，而在脚步丈量的路上，在掌心磨出的茧中，在深夜灯下翻动的书页间。毕竟人间这场大卦，从来都是要自己起爻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