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有信:当我给台风起名字时
凌晨三点的台风雨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,在停电的房间里,我划亮火柴点燃蜡烛。跳动的火苗将玻璃窗上的雨痕映成金色瀑布,也照亮了桌上泛黄的诗集。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正面登陆的台风,我凝视着气象图上螺旋形的风暴眼,突然在笔记本的暴雨预警旁写下两个小楷:"青鸾"。
气象组织早已建立起标准的台风命名序列,那些循环使用的标签却总显得疏离。当某个古老神话里的异兽被赋予给风暴,意外获得新的神性——来自《淮南子》的青鸾本是无风不鸣的报信神鸟,此刻却在卫星云图中舒展着淡青色气旋。用青铜鼎文勾勒的风暴有了温度,在气象主播的播报声中,宛如神女掀开珠帘。
去年夏天在浙江博物馆,我见到清代的《飓风图志》。泛黄的工笔画将旋风画作九首十八臂的共工,龙尾扫过处堤坝崩塌,掌中却托着赤红的避风珠。先民以画笔驯服风暴的癫狂,让我想起阿嬷总说台风是天帝的邮差,过境时倒伏的甘蔗林,其实是盖在稻穗上的云纹邮戳。
气象台的科学家告诉我,西太平洋每年生成二十八个台风,平均每个携带的能量堪比十颗原子弹。但我仍固执地在每个热带气旋生成的清晨,给遥远的云团编织汉语经纬:为掠过长江的温柔气旋取名"垂露",给徘徊南海的暴雨胚胎唤作"星芒"。被诗书浸润的称谓,原是递给自然的橄榄枝。
昨夜台风"白泽"登陆前,朋友圈里转满我的命名释义。取自《抱朴子》的瑞兽之名,让许多人在超市抢购矿泉水的间隙暂停下来,读完了那段关于风暴与文明共处的注脚。其实比数字代码更重要的,是我们选择用怎样的目光与自然对话:当雨水叩击窗棂的节奏被解析为五言绝句,灾难就变成了天地往来的书信。
晨光初现时,手机跳出新的台风生成预警。我推开湿润的纱窗,看见积雨云堆砌的天际线上,一道微弱的彩虹正在凝聚。新诞生的气旋胚胎正朝着东南方向缓慢移动,在等待气象台编号的空白时间里,我翻开《云笈七签》,开始寻找上古异兽的名字。